斑斓 砣矶岛 把海浪“画”在石头上

不高兴

山东省长岛县的砣矶岛是怪石嶙峋的世界，最迷人的一处景观集中在海岛西岸。那里的石头色彩绚丽、千姿百态、纹路各异，好似将奔涌的波涛画在了上面。砣矶岛有什么特别的地质奥秘？苏东坡、乾隆皇帝为何对这里的石头情有独钟？作者将带我们去一探究竟。


庙岛群岛中，砣矶岛是
最“孤独”的一个
去砣矶岛那天是在日出前后，海面薄雾蒙蒙，只觉海天一色。随后，我渐渐从海浪声中辨出了机帆船到来的声音。从蓬莱码头去砣矶岛的航班并不多，遭遇大风或大雾甚至要停运。船要出发了，一行人欢呼雀跃。兴奋过后，船开始在海中稳稳地行进。两个多小时后，船停靠在小码头上。下船登岛，我们来到砣矶镇上，一家渔户接待了我们，住进了两间古旧的屋舍，屋后有树木，树下有石桌、石凳。几位好友围着石桌坐下，把酒临涛，一时间其乐融融。久居城市的我们对车水马龙习以为常，此刻来到宁静的海岛，颇有远离尘世之感。

多数人的印象中，海是阔大的、无边无际的。那么，渤海与黄海的界线是怎么确定的呢？原来，辽东半岛与胶东半岛间的海底有一道大致呈“S”形的沙脊隆起，俗称“长山尾”。沿着这条线，32个大小岛屿组成了山东省所辖的庙岛群岛（长山列岛）。由于“长山尾”的影响，两侧海水间形成了泾渭分明的景观，所以黄、渤两海大致以此为界。

若将这条曲线比作一串项链，那些大大小小的岛屿就是被线条串联的颗颗珍珠。跟其他岛屿相比，我们造访的砣矶岛位于“长山尾”的中段。该岛距离南北邻岛距离遥远，显得十分孤寂：它北面是北隍城岛、南隍城岛、小钦岛、大钦岛，南面有大黑山岛、小黑山岛、北长山岛、南长山岛、大竹山岛、小竹山岛。有趣的是，别的岛屿基本上是“成双成对”，唯有砣矶岛“孑然一身”。或许因为这种特殊的位置，让它成为庙岛群岛中最特别的一个。

砣矶岛，古时又称鼍矶岛、鼍岛。说起它最近一次被全国媒体所关注，恐怕要追溯到2003年发生的“2·22海难”。当时，热情善良的砣矶岛渔民因为救助遇险人员而上了电视。那段时间过后，这个小岛继续陷入沉寂。至于它本身的风景和岛民的生活状态，是媒体所不曾关注的。正因为此，当沿海大多岛屿被开发成各式各样的景区时，它还依然保留着原始、淳朴的渔家本色。

2005年10月，包括砣矶岛在内的庙岛群岛被《中国国家地理》评为“中国最美的海岛”之一。砣矶岛最美的地方是哪里呢？答案是：大口西村和磨石嘴村间的西海岸，那里有一个遍布彩色花纹石头的世界——彩石画廊。

《山东省海岛志》一书告诉我，砣矶岛地层中有厚厚的青灰色为主的千枚状板岩，这种岩石坚硬、牢固，色彩构成丰富；经海水长年累月冲蚀，这里便被雕磨出了奇异迷幻、形态各异的石头景观。此次来砣矶岛，我就是专门为了去欣赏那片五彩斑斓的世界。
磨石嘴村，石头上
“生满了海浪的痕迹”
在镇上稍作休整后，我们坐上了一辆噪音堪比拖拉机、拥挤程度好似沙丁鱼罐头的小面的，然后在起伏不定的水泥路上“横冲直撞”。窗外，高大的风车在海风劲吹下沙沙作响，四周布满了裸露的山石。此时，如果你认为古时候的砣矶岛是蛮荒之地，那就大错特错了。21年前，考古人员在长岛县砣矶镇大口东山村的穷人顶南麓发掘出土了龙山文化时期的墓葬群，大量房舍遗址、墓葬、陶器重见天日。也就是说，这里的文明史可以至少追溯到四五千年前。

长岛县一位朋友帮我找来了一本清代《登州府志》（登州，今蓬莱市，砣矶岛古代归其管辖），我一路上都在翻阅它。史志记载，北宋元丰八年（1085年），苏东坡向朝廷呈奏了《登州召还议水军状》，其中有一段文字：“每岁四月遣兵戍砣矶岛，至八月方还，以备不虞。”奏章还提到，庆历二年（1042年），登州知州郭志高设立水军指挥机构——刀鱼寨，并在砣矶岛上修建了铜炮台、烽火台。也就是说，北宋时期，砣矶岛就被朝廷视为海上要塞了。

约莫半小时后，载着我们的小车停在大口西村西端的海岸。司机说：“车不能再往前走了，前边就是断崖，到处都是乱石堆，只能步行过去。”传说中的那片奇石景观在人迹罕至的村子西面，紧邻海岸的地方。从大比例尺遥感地图上看，砣矶岛轮廓酷似一个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一横一竖——我们要寻找的地方大致在竖直角边南段。

初春的胶东沿海，大地似乎还在沉睡，山间的植被尚未苏醒，到处是苍黄色。沿着一条被杂草掩埋的陡峭石阶路，我们进入了当地朋友所说的“彩石画廊”。刚从台阶走下，只见远处几座或侧身而卧、或直插苍穹的巨大石柱，开门见山地闯入我的视野。远远望去，石柱如刀削，似斧劈，高傲地挺立在怒涛之中，周围云集着一群展翅的海鸥。石柱再向西就是苍茫的大海，远处黛青色的小岛——高山岛与其遥遥相望。高山岛面积仅有0.46平方公里，无居民。它面积虽小，却集中了海蚀崖、海蚀洞、海蚀柱、海蚀礁等海蚀地貌景观，堪称“海蚀地貌博物馆”。砣矶岛西岸、高山岛东岸皆有奇特的石柱，它们如同一对相知相爱、却永远不能相守的恋人，只能隔海遥望，却总也无法亲近对方。

看完远景，沿着海岸前行。刚走100多米，我们仿佛闯入了一片精心布置的石头阵中：跟我经常去的烟台、青岛海滩不同，这一带没有细细的黄沙，也没有平缓的台地，沿岸只有大块小块的石头堆，还有地势陡峭的石崖。当我们定睛观察，才发现石头身上的奥秘——它们浑身布满了纹理，而且是色彩缤纷的图案！它们或立或卧，或曲或直，或圆或方，或钝或锐，色调以青绿为主，夹杂赤、黄、黑、紫、白等色。一首歌唱道：“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不过，这简单的几句歌词根本无法表达我们的惊诧。

《山东省海岛志》说，经过亿万年时间的地质变化，这一带形成了变质程度较深的千枚状板岩层；近几万年来，海水与山石互相缠绵，最终造就了这些千姿百态的纹理石。石头的纹理千变万化，但一点也不错乱，它们多是纯粹的线条，或直上直下，或起起伏伏，很像山水画中用墨色描绘的层层波纹。烟台民俗学者刘文权对这些石头颇有研究，用他的话说，“石头身上生满了海浪的痕迹”。正是由于海水、海风长年累月的冲蚀，石头表面才形成了奇诡而缤纷的图案；岩石中白色物质为石英，蓝绿色为绿泥石，它们有规律地分层叠加，组成了青白相间的条带。细细端详石头，你可以天马行空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那些图案看成书法、图画、动物、植物、山水、图腾……

这里的每块石头都可以被视为天然盆景：有的若惊涛拍岸，气势磅礴；有的如岩浆喷发，炽烈贲张；有的似云雾绕峰，缥缈神奇；有的像星球世界，神秘悠远……在上帝的鬼斧神工面前，人类的功力是相形见绌的。文人至此，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写；画家至此，难有出色的技法来描摹。

经常来此拍摄的长岛县摄影家侯加俊颇有感慨地说，磨石嘴的石头找不出两块纹理完全一样的，它们是“无声的诗”，是“立体的画”。